躺在加德满都医院的病床上,中国登山者石磊依然心有余悸,作为珠峰南坡雪崩的亲历者,他亲眼见证了灾难、伤痛、哀号、离别,见证了孕育着希望和梦想的珠峰南坡大本营,经过了一分钟就从热闹喧哗变成哀鸿遍野。
“能活着,真幸运。”石磊说,这是雪崩发生后队友们挤在一起时为数不多的交流语言。
雪崩,在地震几十秒后降临
石磊对雪崩发生时的场景记忆犹新:“我们在餐厅帐篷休息,突然大地剧烈晃动,第一反应就是地震。几十秒之后,看到对面山坡夹杂着雪和石块的巨大的雪崩向大本营袭来。
“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反向跑,大概跑了有十多米,雪崩已经到了我的背后,我趴在雪坡上,双手护住头,手撑起来给自己一个呼吸的空间,巨大的雪冲击着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活埋,所幸这场雪崩只持续了一分多钟的时间。
“我抬起头来一看,我们的营地消失了,地上残留着帐篷破布和哀嚎的人们。我想要站起来,可是右腿却动不了,整个右半身钻心地疼。”
有嚎哭有茫然
在4月份这个攀登旺季,石磊参加的团队有将近二十人准备挑战珠峰。他们原计划五月十日到二十日左右,天气好的时候登顶珠峰。雪崩的时间是中午,大本营的餐厅帐篷里人声鼎沸,这也让雪崩造成的伤害更大。
石磊回忆道,雪崩发生之后,三分之二的营地都不见了,“有撞击头部意识模糊的,也有骨折不能行动的,还有轻伤参与救援的,还有遇难的。雪崩从几百米的对面的山冲击过来,淹没大部分营地,像海啸一样。(雪崩发生后)有比较冷静的,也有眼神茫然的,还有受伤之后哭泣嚎叫的,现场是比较惨烈。”石磊说。
救援,寒冷的等待
巨大的灾难面前,石磊和队友们经受了严峻的考验,受伤的也远远不只他一人。
“我身边三米处有一个队友,躺在地上动不了,她说自己骨折了。离她两米处有一个队友只穿一条内裤背对我们躺在雪地上,不知道是谁。远处还有几个队友头上都是血坐在那里。后来没有怎么受伤的队友和夏尔巴向导给我们从雪地里刨出来厚的衣服穿上,简单包扎伤口。”石磊说。
在大本营,夏尔巴向导们的营地受雪崩伤害比较小,他们在第一时间紧急展开了救援。于是,两个夏尔巴向导搀扶着石磊去了附近的一个医疗帐篷,有国际救援队的医生看了他的伤势之后帮他用一个躺椅做了一副担架。
大概七八个人抬着他用了将近半个小时到了IMG登山队的医疗帐篷,国际救援队的医生看了伤势,然后抬着他到了另外一个伤员帐篷。
伤员很多,石磊觉得自己关节还能活动,摸了自己的肌肉和骨骼,感觉应该不是骨折。不一会儿,石磊的队友麦子、柳青还有其他伤员陆陆续续地被抬了进来,他的全身基本动弹不了,感觉身体非常冷,蜷缩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害怕余震,晚上根本不敢睡
在营地大部分被毁的情况下,救援工作开展得异常艰难,石磊说,雪崩发生之后救援工作就开始了,第二天陆陆续续有飞机上来接伤员,但三个小时也就来了六七架飞机。
忍着伤痛在帐篷里等待的时间非常难熬,他说:“当时大家说话很少,主要是说能活着很幸运、痛惜遇难队员、担心当天晚上会有余震再次引发大规模雪崩之类的话。当天晚上那个帐篷里面很冷,我们几个受伤不是很严重的都坐在椅子上,不敢睡怕有余震,挤在一起哆嗦一个晚上到天亮。”
雪崩时该如何自救?
雪崩发生后的当天晚上,石磊就给家里人报了平安,家里人很担心,但没有多说什么。作为中国第一个户外运动研究方向的研究生、自然地理学和户外运动学交叉学科双导师,他在13年前就参加过科考登山活动。
不知道是否巧合,去年,石磊也曾准备攀登珠峰,也因为雪崩事故而被迫放弃,但那一次显然没有这一次对他感受这样深刻。
石磊说:“以前登山也见过雪崩,但都不是在我们登山行进的线路上。去年雪崩有很多夏尔巴向导遇难,我没有亲历现场,当时还未到达大本营,今年这次是亲身经历。”
对于雪崩,石磊在专业知识的储备中也有比较详细的应急预案,这些知识的掌握也最大限度地帮助他减少了雪崩的影响。
石磊介绍说:“平躺,用爬行姿势护住头部等关键部位,覆盖住口、鼻部分保持呼吸空间。尽可能在身边造一个大的洞穴。在雪凝固前,试着到达表面。
“节省力气,当听到有人来时大声呼叫。被雪掩埋时,冷静下来,让口水流出从而判断上下方,然后奋力向上挖掘——如果你还能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