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藏身偏僻的工业区,作业车间内垃圾遍地臭气熏天、洗碗水长期不换、“消毒”后碗壁内依然残留着菜叶、辣椒叶、海带片……像这样经过“消毒”的餐具,每天竟成百上千套地流向大良、容桂等中心城区的饭馆、酒楼。在“3·15国际消费者权益日”到来之际,记者对顺德区内的餐具消毒行业进行暗访发现,个别黑作坊的作业环境和清洗流程令人触目惊心。本报记者随后联合大良市监局,将涉事企业一举查封。
记者从卫生行政及市场监管部门了解到,截至今年2月,区内持工商营业执照的餐饮具集中消毒单位有18家,其中已通过卫生行政部门卫生审核或通过检查的有13家。对于部分非法设立的无牌无证的黑作坊,相关部门表示将进一步加强监管,并欢迎市民进行举报。
【摸查】
“上门洽谈业务”屡吃“闭门羹”
为了掌握更多的暗访线索,记者通过大良、容桂多家餐馆提供的一次性消毒餐具的包装,联系消毒公司,记者发现,这些消毒碗筷的包装上大多只印有公司名称和电话,有些地址不详,只注明某某工业区,有的干脆就没有地址。随后记者结合网络搜索以及消毒餐具外包装上提供的公司电话,以联系业务为由,提出参观加工场地,但结果在记者联系的11家公司中,仅有两家同意记者前去参观。
“我们的加工场所是不对外人开放的,你没有必要过来,如果真心想要的话,我们谈好价钱,我直接让业务员给你送样品过去”,容桂某餐具消毒公司的女工作人员在电话中如是对记者说,当记者提出不去现场不放心消毒质量的疑虑时,该工作人员直接回复称,“我们这里比较小,建议你还是去其他公司看一看。”
记者又尝试联系了位于伦教三洲的另一家消毒公司,得到的同样是类似的答复,“上门洽谈”再次遭遇“闭门羹”。
记者随后又通过网络搜索,随机调查一家名为“乐洁”餐具消毒经营部的餐具消毒公司。记者拨打了该公司的联系电话,接电话的男子听到记者说要购买一批消毒餐具时,很热情。不过当记者表示想到经营部来看看货,需要上门详细洽谈时,接电话的男子则开始迟疑,提出要向老板请示一番后才能做决定。
记者等待了约半个小时,男子打电话过来称,老板一直未接电话,即使记者过来看货也没人接待。这时,记者表示自己身在乐从,到厂里转转后就走。随后,记者按照该餐具消毒经营部在网上登记的地址,向男子询问路线,这时对方却显得有点模棱两可,一时说经营部在大墩村,一时又说在三乐东路一带。最后,男子回绝记者说,他们的经营部在农村,一般人根本就找不到。
随后,记者试着按照网络登记地址直接找过去,结果发现该地址根本不存在。
【暗访】
潜入:工厂半掩门内有玄机
尽管前期的摸查屡屡吃到“闭门羹”,但在知情人士的指引下,记者还是找到了一家名为“洁康餐具配送中心”的餐具消毒公司,这家公司位于南国中路某加油站北侧的一处厂房内。记者按照知情人士提供的地址,几经寻找,终于看到在一家汽修厂的对面有一间半掩着卷闸门的小厂房,厂房并无任何招牌,门口只贴着一张“招女工”字样的小广告,几名女工正在将湿漉漉的餐具塑胶篮随意堆放在布满灰尘的路面上晾晒,包装箱及每一套餐具的包装袋上均印有“洁康”字样。
记者走进卷闸门内,发现这是一家面积仅有两百多平方米的小作坊,入门处堆放着废纸箱、废旧瓶子和餐具塑胶篮等一大堆废品,发出难闻的酸臭味。作坊内的办公室桌上放着几本写得密密麻麻的“收据”,可见平时的业务量也不小。不过,记者在作坊内没有找到任何生产经营相关的证照。
后堂:垃圾遍地生活区清洗区混杂
随后,记者向办公室里一名老板模样的女子表示,自己是做湘菜馆生意的,需要长期批发消毒餐具。这名女子听后显得很热情,马上跟记者谈起生意来。本报另一名记者趁机“溜进”该消毒公司的后堂,考察消毒环境。
进入后堂的景象,立刻让记者大跌眼镜,不到百余平方米的清洗车间,简直就是一个“多功能办公区”,在漂浮着菜叶、饭粒的洗碗池旁边,就是一个简易的生活区,两者未做任何区隔。临时搭起的炉灶已经将墙壁熏得漆黑,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具简单地散落在墙角,不远处还放置了一张办公桌,上面简单拉起的晾衣绳正晾着几件内衣。整个后堂还零星散落着几大包名为“汰浪”的山寨品牌洗衣粉,据工人介绍,这些洗衣粉,就是用来洗碗的。
在后堂观察的几分钟时间内,记者已经闻到阵阵恶臭,阴暗潮湿的场地内堆着五六个蓝色的包装箱,上面全是剩饭、剩菜等生活垃圾,旁边的洗碗池内静静地躺着待洗的碗具,洗碗池的水上漂浮着各种残叶和油星,说是清洗,根本谈不上洗,因为只是在这样的脏水中简单地泡一下,餐碗就被输送到旁边的机器内,进行所谓的“消毒烘干”了。
在该生产车间内唯一一台高压冲洗烘干机旁边,一名女工正在进行操作,显然,这台机器的外观也与后堂的整体环境相适应,表面堆满了油污。见到记者眉头紧皱,不时掩鼻,该女工笑着安慰记者说“没事儿,等过了机就干净了”。
包装:残留物用手抹去直接装进包装袋
真的等过了机就干净吗?记者带着疑虑,从后堂走了出来,此时,刚刚过机的餐碗,已经顺着机器的传输带被送了出来,然后被码放在包装箱内,放在地上等待包装。在地上,记者随机捡起一只碗,竟然看到碗的内壁上黏着长达六七厘米的蔬菜叶,旁边另外一个包装箱内的餐碗,也有不少还黏着辣椒皮、海带等残留物。
“不用担心,等包装的时候,这些菜叶都会被擦去的”,一位在包装操作台上进行包装的工人对记者说,只见六位女工,正站在操作台的两侧,将“消毒”后的碗放进包装袋,然后过机封塑。令记者感到惊讶的是,这些女工既没有戴口罩,也没有戴手套,见到碗内留有残留物,便直接用手抹去然后放入包装袋。
老板:“看不见脏就行了,讲究那么多干吗”
这些经过“消毒”的碗筷,在包装封塑以后,便正儿八经地可以发货了。在该作坊的门口,数十箱包装好的消毒餐具整装待发,记者随手拿起一套,发现这些碗表面上看起来洁白透亮,但细细一瞧却发现其底部和背部普遍比较脏,有的留有褐色的油污,甚至还有的留有烤焦的菜叶。
当记者就在车间内所见到的情况向老板模样的女子抱怨时,这名女子则满不在乎地表示:“这些碗筷只要看不见脏就行了,又不是你自己用,讲究那么多干吗?我们这里的碗筷,都会经过三道消毒工序。”
记者发现,这些封装好的餐具外包装上,都印有“洁康”字样的商标,并留有联系电话和厂址,看起来不像是“三无产品”,不过记者却发现,这套餐具的厂址注明为“大良国际商业城首层”,明显与实际所在地不符,一看便知道“内有乾坤”,于是记者故作惊讶地询问:“商业城不是在客运站那边吗,这里应该算红岗了吧,你们是不是印错了?”女子马上借故推脱道:“那是以前的地址,现在还没改过来。”
该女子还向记者介绍说,他们的消毒餐具大部分供应大良、容桂和勒流的餐饮行业,一般供应十至二十来桌左右的中小型的餐馆,平均每日的供应量约有数千套,消毒餐具按照包装种类分类,可分为单碗装、双碗装和酒杯碗装等几种款式,价格也不太一样。单碗装价格为0.75元一套,餐馆开张前,先交500元押金,餐具消毒厂会酌量马上送几箱全新的碗筷到餐饮店内,餐饮店用完这批碗筷后,可以打电话叫他们过来收货,按照实际使用套数收钱。
记者频繁用手机拍照的举动引起了车间内一女工的怀疑。随后,记者以再多考察几家为由离开了现场。
【消费端】
中低档餐馆使用较为频繁
记者随后走访顺德各大餐饮场所了解到,一次性消毒餐具多出现在中低档的大排档、川菜馆、湘菜馆的饭桌上。据多家老板介绍,一次性餐具的进货价在0.55元~0.8元之间,而顾客使用餐具通常加收1元。有老板坦言,餐具的卫生状况令人担忧。
据大良美食城附近一家川菜馆的老板介绍,该饭馆从伦教的一家正规餐具消毒公司进货,约0.6元一套,餐具还算干净,顾客投诉不多。另一家湘菜馆的进货价在0.55元到0.65元之间。而大良客运站旁的一家大排档的进货价为0.8元。
在采访中,多位老板坦言,餐具消毒不彻底的情况时有发生,顾客投诉也难免发生。“筷子上经常沾着纸巾、菜叶子,碗也是破口的。”大良客运站旁的一家大排档老板说,餐具消毒公司隔天才来收一次餐具,担心用过的餐具发霉、变质,散发臭味,他们只能将用过的餐具摆在门外。
至于为何中低档餐馆偏爱使用一次性消毒餐具,对此,业内人士介绍说,主要还是源于人工及成本考虑。一位在顺德从事餐饮行业多年的餐厅老板向记者介绍,以他的餐馆为例,每天大约需要消费三四百套餐具,如果不使用一次性消毒餐具,那么自己至少需要聘请一名洗碗工,每个月人工支出就在两千元左右,这还不包括碗筷、洗涤液以及消毒柜等物品的费用支出,“更关键是现在工人难请,有钱也未必能请得到”。
【业内人士】
“放心碗”至少需五道工序
为了全面地了解该行业的真实面貌,记者再次以餐饮店老板的身份,来到顺德伦教新塘工业区某正规餐具消毒服务有限公司进行暗访,在洽谈“生意”时,该公司老板告诉记者,他们是顺德区规模最大的餐具消毒企业之一,主要面向大良、北滘、伦教和龙江等地的中大型餐饮企业。“做餐具消毒的门槛比较高,一套好的餐具消毒的流水线,就要三四百万元,一般的小作坊根本就买不起。”
当记者提出要参观消毒生产线的要求,这名老板爽快地答应了。记者在消毒车间看到,车间内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条长约五十米左右的餐具清洗和消毒生产线,戴着口罩和手套工作人员站在相应的区域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机器和地板上没有任何饭菜残渣和油污等垃圾,现场几乎闻不到任何异味。记者还发现,餐具经过机器高温消毒后,就被传送到另一个隔离开来的车间,由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工人进行包装,确保不受二次污染。
在车间的醒目位置,贴有十来份工作章程和卫生规定等文件,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整个车间每天都会进行红外线消毒,所以卫生是可以放心的。
记者注意到,该公司的生产车间被分成浸泡、粗洗、消毒等多个功能区。而据公司负责人介绍,一套“放心碗”的生产流程,至少需要五道程序,首先是将回收的餐具放入经水蒸气加热至摄氏60度的热水中浸泡;然后是粗洗,全部由消洗一体化机器自动操作,水温是摄氏80至100度;粗洗之后,机器自动转为精洗,精洗的水温在摄氏100至180度;第四道程序是烘干。烘干采用的是远红外消毒烘干机,辐射时间为40秒;最后一道程序是紫外线消毒密封无菌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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