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在未来二十年内或有1800万人患上肺癌

蓝天白云,心旷神怡——这是2008的北京留给人们的美好记忆。在重重雾霾笼罩之下,我们多么希望能穿越到那个神清气爽的夏天,狠狠地做一次深呼吸!

那个夏天,多少工厂搬迁或者停工,多少车辆被限行,为了明澈天空和新鲜空气,人们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各种临时措施虽能收一时之效,却是难以承受之重。

人们希望安居、乐业、增收,也希望天蓝、地绿、水净。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说:“积累问题是一个长期过程,解决问题也需要一个长期过程,但我们必须有所作为!”

中国中东部的大气依然不时朦胧,但2013与2008相比,至少有一块天空更为透明:我们能够在第一时间了解PM2.5的具体数据。

这是走向蓝天白云的第一步。

要GDP,还是要命?

要把PM2.5治理到欧美标准可能需要20年,如果只是要比现在有明显改善,两三年之内就可以见效。

1月19日,身在北京的张震与几位朋友兴冲冲地去滑雪,回来之后就感觉头疼、恶心、反胃。

他百思不得其解:“我穿得非常暖和,帽子围巾手套都戴着,不应该会着凉。”直到朋友一句惊醒梦中人:“你可能中了‘霾毒’!”

这位朋友在当天中午偶然接到一条QQ弹窗新闻,得知前一天晚上,北京发布了大雾黄色预警,大部分地区PM2.5已达到每立方米300到400微克,六级严重污染,19日白天还将出现能见度小于3000米的霾。记者查询“北京环境保护监测中心”的数据,看到19日那天主要监测点都处于五级重度污染。

张震还是应该庆幸:如果没有2011年10月底那场席卷全国的“PM2.5之争”,倒推《环境空气质量标准》增加了PM2.5监测指标,他可能至今都不知道什么是“霾毒”。

有道是霾毒致肺癌率猛于尼古丁。面对“慢性自杀”的威胁,张震现在最焦虑的是家里老小该怎么办:是把孩子送回空气污染相对较好的老家去读书,还是去海口买栋房子,送父母去养老?无论哪一个,对这个家庭而言,都是一次艰难抉择;这也是一个我们所有人都在共同面对的困境:你的肺,够坚强吗?

十面霾伏,何为霾?

《尔雅》上说:“风而雨土曰霾”,裹挟着尘土、雨雾的气息。但现代意义上的霾,并非天灾,纯属现代工业之祸,其本质为“细粒子污染”,并在1月12日那天达到历史巅峰:993微克/立方米,比2011年引发“PM2.5之争”的“爆表数据”522微克/立方米高出近一倍。五彩斑斓的活力之都突然褪成了黑白默片,空气中弥漫着硫黄的味道。新浪一位频道女主编出门一趟,被呛得头疼欲裂,几近昏厥。

“我在雾里呼喊,我在雾里呼吸。我在雾里活着,不想雾里死去。我在雾里奔波,我在雾里哭泣。我在雾里挣扎,不想雾里窒息。”一曲大雾版《北京北京》,唱出了人们心底的悲怆。

不仅北京,有人一路南下,原以为京城已经足够严重,抵达石家庄才知河北并不逊色,直到武汉才有好转迹象。

一种名为N95型专业防护口罩开始脱销,这种口罩曾在2003年SARS爆发期间声名大噪。

“根本买不到,连医院里都卖光了。我前几天也因为雾霾导致了肺部感染。吃青霉素,买咳嗽糖浆,加起来花了将近400元钱。看,这就是‘霾毒经济’,我们给创造了GDP。”中国能源网首席信息官韩晓平自嘲道。

根据截止到1月13日的统计,淘宝网最近7天的口罩成交指数逆市上升8.5%,同比激增了244.7个百分点。“N95口罩”最近一周的搜索指数飙升1162.6%,成交指数上升1012.5%。而13日当天,这两组数据更是急速飙高800%。其中,北京地区的搜索和成交占比最高,甚至连一次性口罩都面临断货。一位母亲在微博上吐槽:“宅男宅女一天到晚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Hold不住了,上药店买口罩。结果前前后后进来的都是奔着一个目标对象去的。‘就这种一次性的啊?!有没有咱北京产的口罩啊?’‘没了,阿姨,就这款了,连这款都刚进货的,昨天一天卖了200多个呢!’儿子感叹:‘敢情去年盐荒,今年赶上口罩荒?’”

1月13日14时,人们终于迎来了迟到的“极重污染日应急措施”:中小学及幼儿园减少或停止体育课、课间操及户外活动,施工工地停止土方施工,公务车带头停驶?有些小学将放学时间提前到下午3点,以避免污染高峰。

顶级杀手

就在那场“顶级污染”中,呼吸道病人骤增,很多医院的呼吸道科和儿科的患者排起长队。北京儿童医院日均门诊量近1万人次,其中30%是呼吸道疾病。

而在争抢“防毒面具”的背后,还隐含着人们对于肺癌的恐惧。

史玉柱称:“吸烟危害健康,早已被科学证实。但各类统计数据显示,抽烟者和非抽烟者的寿命无明显差异。为啥呢?因为在空气污染面前,吸烟、地沟油等造成的危害是忽略不计的。”他还透露做空气生意的远大老总张跃随身携带两个空气检测仪器,里面有他去过城市的空气污染记录,换算成吸一天该城市空气相当于一天吸多少支高焦油香烟,记录如下:丽江1,北京21,广州25,上海9,南京9,长沙13,成都12,武汉13。换而言之,在北京待一天,相当于抽21支香烟,这还不是在频频爆表那天。

他们在危言耸听,还是确有其事?

PM2.5是粒径小于2.5微米的颗粒物。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曾言:“5微米以上颗粒物就能吸入到气管支气管,但是5微米以下,特别是1到3微米的颗粒物,可以进入肺泡。肺泡是用来做气体交换的地方,那些颗粒被巨噬细胞吞噬,就永远停留在肺泡里,对心血管、对神经系统、对其他都会有影响。”

北京大学医学部公共卫生学院潘小川教授对PM2.5的健康影响近几年做了研究,发现PM2.5浓度增高对心血管疾病和呼吸系统疾病的急诊有明显的影响。2004年到2006年期间,他曾在北大校园里设置了数个观测点,发现PM2.5日均浓度增加时,约4公里以外的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心血管急诊患者数量也会有所增加。“PM2.5吸入体内后首先对肺部有影响,刺激气管收缩,使人感觉短期的气短,呼吸困难。

吸收入血后可以有全身的影响。具体的危害要根据其表面吸附的毒性化学物质来确定。吸附了致癌物,具有致癌性;吸附了重金属,就可能重金属中毒;吸附了持久性有机污染物,就有生殖危害。”

而另一位在“灰霾”研究上引起广泛关注的广东省气象局前首席专家吴兑,通过统计发现灰霾天气与肺癌的死亡率有显著的相关性:在出现严重灰霾天气之后的7-8年后,肺癌的死亡率明显上升。此前人们普遍认为吸烟是肺癌第一杀手。但30年来广州地区的吸烟率在下降,肺癌的死亡率却是明显上升。相应的,60年代广州每年才有1-2天的灰霾天,后来增加到每年100-200天。

2005年的数据显示,广州当时60%的肺癌患者并无吸烟史,而2003-2005年恰是广州灰霾天气最严重的时段。不过吴兑也谨慎指出,目前只是发现PM2.5浓度增加与肺癌死亡率有滞后关联,但是否就能画上等号,还需要流行病学专家、毒理学和生物化学专家的进一步研究。

而北京大学肿瘤医院的专家则更笃定地预测:预计到2033年,中国人肺癌的发病会出现“井喷”,预计会有1800万人口患上肺癌,相当于一座特大城市的人口。环境污染是每个人都逃避不了的问题。”

要GDP,还是要命?

1月12日的超级雾霾并不仅仅笼罩在北京。在中国74个监测城市中,有33个城市的部分监测点检测数据超过每立方米300微克,空气质量达严重污染级别。截至1月13日零时,北京连续3天空气质量六级污染,天津所有区域空气质量处于“严重污染”状态,河北石家庄和江苏南京等地空气质量连续8天达污染等级,珠三角近日也出现PM2.5大范围超标,超标站点接近八成。

从纵线来看,根据环保部2010年发布的信息,近年来长三角、珠三角、京津冀等区域每年出现灰霾污染的天数达到100天以上,PM2.5年均浓度超过世界卫生组织(WHO)推荐的空气质量标准指导值2-4倍。

是什么原因,让霾毒横行如此之广,历时如此之长?

中国能源网首席信息官韩晓平认为,罪魁祸首是煤。

“全中国空气污染都非常严重,而且在全世界,中国的污染最厉害。这个趋势和我们的燃煤总量呈正相关。我国以煤为主的能源结构,存在严重缺陷。

PM2.5包含一次颗粒物和二次颗粒物。燃煤时大的颗粒物现在都可以除尘,但是细小颗粒还是会排出去,这是一次颗粒物。我们国家的能源供应70%为燃煤,煤炭燃烧排放的二氧化硫、氮氧化物排放量分别占全国排放的75%、85%。二氧化硫和氮氧化物在空气中,经过系列化学反应,会结成微小的二次颗粒物。燃煤主要用于发电、炼钢等等,各地都要发展经济,导致中国的煤炭消费量非常大,全世界一半的煤在中国燃烧。

前年,整个中国的煤炭消费总量净增3亿吨,去年又增加了3亿吨,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解决环境问题,这就是典型的要GDP不要命,上了很多污染很大的工厂,这些工厂当时如果严格执行环保标准,就不能上,但是为了拉动GDP,环保局就批了。脱硫、除尘装置工厂有时候根本不开,或者白天开,晚上就关了,造成区域污染非常严峻。所谓‘黄金10年’,其实是‘霾毒10年’。”

据了解,北京每年燃煤量为2000多万吨,而天津达7000万吨,河北的燃煤量则达到2亿多吨。根据有关组织2010年发表的报告,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6.3%的国土面积,却消耗着全国40%的煤炭。区域性的燃煤给中国城市圈带来了以PM2.5污染为代表的区域性灰霾污染。通过对比我国不同省份火电燃煤消耗量与PM2.5垂直浓度累计模拟卫星图,也可以很直观地看到,在燃煤量越高的地区,PM2.5的污染也越严重,比如内蒙古、山东、山西、河北、河南、安徽、江苏等省。

除了发展经济,冬季的用煤大宗还有取暖。

一位北京人告诉记者:“今年全国多地出现极寒天气,取暖普遍比往年耗费的能量更多。去年我们办公室的空调仅开到低档,今年开到最高档还不觉得很暖和。”

北京为了环保,把火电厂修到了陕西、内蒙、张家口,韩晓平认为:“冬天一刮西北风,在那些地方形成的氮氧化物、二氧化硫、一级颗粒物,又刮回来了。所以整个华北地区空气污染的情况非常严重。”

他给出的解决困境之道,是用天然气替代煤炭,这是减少排放、提高能源效率的关键技术选择,但现状是天然气根本挑不起大梁,在能源使用上,天然气所占比例只有5%。

由于四季变化特性,全球天然气供应都存在季节峰谷差,应对季节需求变化主要靠建地下储气库。世界30多个国家已建设了600余个地下储气库,库容3332亿立方米,占全球3万亿立方米消费量的11%。而我国至今仅建了6个库,库容20亿立方米,不足全球6‰,占我国年900亿立方米消费量的2.2%。

“中石油在天然气上投入也不足。因为油价高,天然气相对价格比较低,他们不愿意在天然气上投入。北京现在这些燃煤热电厂,早就应该都改成燃天然气的热电厂,结果到现在也没有实现,买进天然气贵,出去电价便宜,因为电价的原因天然气难以发展。政府150亿补贴交通,连出租车都在补贴,就没有钱来支持燃料结构的调整了。这是应该补贴的,老百姓马上就会获得好处。”与燃煤同样重要的还有汽车尾气的排放,韩晓平认为后者占30%。这里面的三个关键词分别为:公车、油品质量、低油品车。

长期以来,一直有老百姓“花最贵的钱,买最差的油”之说。而据韩晓平所言,北京500多万辆汽车,再加上外地进京车,市政、军队、中央机关用车,将近600多万辆,在这么大的量面前,油品再好都无法解决空气污染问题。“普通的汽车拥有者,无论是大排量,还是小排量,要想一年使用2.3吨燃料油,支出14000元汽油费,是不可想象的。但是对于一辆公车,也许这些油量还不够。”

有力的佐证是,2006年11月召开中非高层论坛。当时国家机关事业单位的公车一半禁开,也就是减少了几十万辆,所有的司机都感觉路上太好开了。根据哈佛大学的研究报告,从卫星图片上来看,中非论坛那几天北京的氮氧化物明显降低。

韩晓平认为,要把PM2.5治理到欧美标准可能需要20年,如果只是要比现在有明显改善,两三年之内就可以见效。比如燃煤热电厂改燃气热电厂,取缔污染严重的大企业,查看环评,谁批的谁负责;与山西、天津等地联合治理等等。北京五环路离市区很近,有大量燃柴油的重载卡车在那里跑,因为走六环要交100元过路费,从五环路走,抓到虽然会罚100元,但省了油钱,没抓住100元都不用交。有关部门完全可以把罚款提高,这些大卡车不从城里走了,城里的空气就能得到改善。

PM2.5对大气能见度影响很大,城市中已经没有纯雾天气,简单的可以判断为:雾就是pm2.5,pm2.5就是雾。或者选择与你家距离3公里的某一建筑物作为定位点,每天出门看看在不在你的视线内。如果天气正常却看不到那栋建筑,就说明是灰霾天气,然后再决定戴不戴口罩。

北京:呼吸一口2008的空气

2008年的北京就像一个精心梳妆的佳人,而现在卸了妆的样子不免让人心理落差太大。想要北京的蓝天再来,不能光指望再来一次奥运呀。

顶着寒风缩着脖子,北京人对大雪的期盼依然强烈:风雪现在是驱逐雾霾的主力部队。但雪后天气冷冽,污染指数却一度居高不下。报纸上“北风终结雾霾”的标题放了好几天,市民的口罩就是摘不下来。

人们不禁怀念2008年北京的蓝天。

穿越一下,让我们呼吸一口2008的空气。

奥运蓝

1月18日夜,步行在长安街上,每盏路灯都像是染上一层光晕。雾霾之中的北京饭店显得灰头土脸,周围能见度只有几百米。

如果你对比一下2008年奥运会明信片上的北京饭店,一定对什么叫“以实物为准”有了深刻认识。

北京人民能天天见到不用PS的蓝天,大概只有2008年奥运会那几周。“那蓝天真给北京人长脸。”老马是一名出租车驾驶员,土生土长的老北京,奥运期间他和车队的很多同事一起被征召为奥运车驾驶员,每天一早开着官方指定的奥迪A6到北京饭店地下车库等候,那里是国际奥委会委员和各国奥委会官员下榻之处。“那几天车开一礼拜也不见脏,不然天天去洗车不得耽误贵宾出门。”

小陈曾是一名北京奥运会的志愿者,当时担任加蓬奥委会秘书长的陪同翻译。当时几乎没有多少中国人知道“北京咳”,小陈也没听秘书长先生和夫人抱怨过这种病,或者出现过其他呼吸道问题。他只记得秘书长先生在北京的蓝天背景下摆pose让他拍了不少照片。

“陪同翻译前一天会发邮件提醒贵宾第二天的气候情况,为贵宾提前准备雨具或防晒用品,但没听说过谁提醒贵宾要准备口罩。”小陈说。在奥运场馆的休息室等候贵宾时,志愿者们会聊聊去了哪些地方,大部分官员会去奥运村、各个奥运场馆、媒体中心、燕莎奥特莱斯和秀水等,很少人去医院或奥运村的医疗站看呼吸道。

小陈只记得陪秘书长的夫人去奥运村的医疗中心看过一次眼睛,因为她的眼睛容易迎风流泪。“医生说她可能不太适应北京干燥的气候,眼睛发涩,容易流泪。也有可能是空气污染引起,但症状很轻微。其他非洲代表团的成员也没有出现类似状况。”秘书长先生由于是柔道运动员出身,体形过于肥胖,陪妻子看病时提得最多的问题是有没有中医减肥方式。

国际社会对北京奥运会空气治理的成绩也非常惊讶。奥运开幕前,北京的空气质量已经大幅改善。环保部门在奥运前夕宣布,北京一氧化碳、二氧化硫、二氧化氮三项污染物已经达标,可吸入颗粒物也大幅度下降,北京蓝天的天数由1998年的100天,达到2007年的246天。奥运会结束以后,北京环保局宣布空气质量天天达标,一级天占到50%以上。

可惜的是,这样的蓝天似乎一去不返。

“全民运动”

雾霾让北京有车一族也很怀念奥运。“还不如回到奥运会单双号限行呢,限行至少能开一天车,这么大的雾一天都开不了。”北京人小林开玩笑说,雾霾几天都不敢开车送女朋友回家了。为了确保奥运会和残奥会期间人们能呼吸到靠谱的空气,北京在2008年7月20日到9月20日实行了机动车单双号限行,唯一不受限制的只有奥运专用车。老马记得,那时北京交通通畅得少见,奥运手册上会标注各个常用目的地之间的车行时间,比如从北京饭店到奥运村,或是奥运村到鸟巢,老马基本能提前到达,很少堵车。

汽车限行,这是奥运期间“全民治空气”的一大特色。在奥运会限号令正式发布前,在2007年8月17日至20日“好运北京”测试赛期间,北京就试水了单双号、错峰上下班等方式削减行驶车辆,所以市民对新规“提前预热”。小林买车是在奥运前大半年,他当时选了单号,因为他的一个哥们开双号车,奥运时可以互相照应。也有一些人提前找好和自己上班方向大致相同的邻居拼车。

不过即使很多人提前做了准备,限号还是给有车族带来不少麻烦。最初限号的规定和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样,以每天零时为准,意味着如果一个人开着单号车在单日出行,在零时之后下班或者晚归的话,就到了双号时间,白天开出来的单号车不能再开回去。

“如果你要开车赶凌晨1点的飞机,那你有几种选择,开到半路跨零点时,弃车打的;硬着头皮开到机场,认罚交钱。”后来这项规定人性化地调整到凌晨3点。

奥运后北京保监局公布,因单双号限行而停驶的车辆,保险公司将根据车辆实际停驶天数,减免部分交强险保费。但象征性的补偿和有车族的付出并不成比例,这也注定带有临时行政调控色彩的单双号限行难以生根,成为北京应对空气质量问题的长久之策。

另一项带有镇痛剂作用的环保政策是工地停工。北京规定在2008年7月20日前不能完成土石方工程、基坑安全防护和防汛准备的项目,建设行政主管部门不予批准开工建设。为了控制工地的扬尘污染,施工到一半的工地也在奥运期间做了些“化妆”。北京饭店二期工程没能赶在奥运开幕前完工,于是独具匠心地在毛坯楼外面贴着墙纸,纸上画着一排排窗户,远观就如一座正常的商务楼。这座钢筋水泥楼内搭出了简易房,作为志愿者的休息室和调度室。

当时小林和哥们合伙开的咖啡馆正在装修中,大家决定赶在奥运前开张,这样客人可以在咖啡馆看比赛直播。但7月下旬开始全市禁止露天喷漆,暂停含有挥发性有机溶剂的建筑喷涂和粉刷作业。小林记得那时几个合伙人不得不亲自动手和装修工人一起刷墙,抢在限期前完工。

除了北京之外,周边省份也参与到了这场“全民运动”。为保障奥运期间的空气质量达标,由北京市和环保部牵头,包括天津、河北在内的北京周边5省市政府共同制定了《第29届奥运会北京空气质量保障措施》,联动“治污”。在离北京遥远的那些小村镇,许多中小炼钢、焦化企业停工限产,在以自己的方式为奥运做贡献。

不过奥运也逼出了一些一劳永逸的治理措施。2007年底,北京、天津两市淘汰老旧公交、出租车1.5万辆。冒着黑烟呼啸而过的黄标货车也渐渐不见踪影,城市当时有305万辆机动车,当中有43.3万辆黄标车,其中老旧黄标车33.4万,黄标车的比重占总的机动车的12%到15%,但是它所排放的污染度是305万辆车的50%以上,市府提前清理了一批工程车。

在一系列改变很多人生活的环保突击努力后,蓝天终于光临。根据环保部门的数字,2008年7月,北京市一氧化碳、二氧化氮浓度比2007年同期下降了15%和27%,可吸入颗粒物浓度下降了24%。

然而随着奥运结束,“全民运动”时憋着的一股劲儿松了,这些临时性的强制措施完成了使命,灰蒙蒙的天空又重回北京。

卸了妆的北京

1月20日,北京盼来了一场大雪。如果抓一把雪团放在手心揉几下,指缝间流下的是黑色雪水。北京的孩子如何理解古人竟能以雪水泡茶?

2008年北京环保局宣布奥运会一级天占到50%以上,而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公布数据,2011年北京空气质量在91个国家近1100座城市中排名是1036位。尤其是最近北京的雾霾天气,PM2.5浓度曾一度攀至700微克/立方米以上。

5年间,天空和空气又被打回原形。

北京市气象局1月18日22时又一次发布大雾黄色、霾黄色预警,空气质量再现六级严重污染。这个令人失望的周五晚上小林又被堵在路上,从西单到王府井竟开了一个小时。“路上这么多车,车排了那么多尾气,能不雾霾吗?”19日白天,全市大部分地区出现了能见度小于3000米的霾,空气污浊。

在后奥运时期,北京“首堵”的名声一年响似一年。2008年,北京机动车拥有量为313万辆。2013年,机动车保有量已经突破520万辆。汽车尾气加速了雾霾的到来。

为了遏制疯涨的汽车保有量,从而减低机动车辆污染物对空气质量的影响,北京采取了限购、限行等强制行政措施。在实行小客车限购政策前,北京市机动车增速迅猛,仅2010年就新增机动车51.5万辆。实行限购后增速明显放缓,2011年增加17.5万辆,北京市机动车2012年再增21.6万辆。购车摇号政策的实施,让500万辆的出现放缓了11个月。

但摇号购车也让很多人更坚定了买车信念。现在“中奖”比例已经稀释到了1:71,逼着购车者先下手为强。“摇中的概率越来越低,摇了半年能摇到都是运气,现在如果不赶紧去摇,说不定哪天就到1:700了。”政策规定摇到号半年内要买车,幸运者是不会浪费这个越来越稀罕的名额,所以很多人的买车计划被推着提前。

2008年起,北京延续奥运时的单双号临时交通管理措施,机动车已经“看号上路”5年了。除了周末和节假日不限号,每辆车周一到周五有一天限号。而在北京采取限号措施后,又添置汽车的家庭不是少数。小林用“墨菲定律”来分析限号这件事,“往往是要办事的那天车被限号,着不起那个急,家里起码有两辆车才不必为限号出行发愁。”

雾霾盘桓不去,北京火速出台了《北京市大气污染防治条例(草案送审稿)》,19日起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其中规定,在大气受到严重污染时,市政府可采取包括部分机动车停驶在内的强制性应急措施。但限行只是临时手段,无法阻止汽车持续增长的趋势,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空气污染问题。

奥运期间为了让北京空气达到理想的状态,北京周边的区域,包括河北、山区、内蒙、山东、辽宁等都配合采取了一些临时性的节能减排措施,保证了奥运会成功举办。但奥运结束后,重工业企业恢复了往常的生产,能左右其产量的只有市场而不可能是持续的行政干预。这些措施难以形成长效机制,以煤为主的能耗消耗结构也难以短期内发生一个根本性的改变。

2008年的北京就像一个精心梳妆的佳人,而现在卸了妆的样子不免让人心理落差太大。想要北京的蓝天再来,不能光指望再来一次奥运呀。

雾霾中的钢厂

只要无法用透明罩子将城市上空封闭,空气污染对不同城市、城市的不同阶层都一视同仁。

从筹备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始,很多北京的重污染企业陆续迁到河北等周边省份。如果北京上空能有一个透明罩,阻挡从河北飘来的烟尘,迁厂或许是让首都蓝天持续的最好办法。可哪里能定制一个这样的罩子呢?

雾霾笼罩北京的一周里,河北很多中小钢厂接到了限产停工的指令。烟囱停了,北京的蓝天白云暂时被召了回来,但这能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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