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吉平：医改进行时 中国中医院发展启示录
对话中国中医科学院副院长、中国中医科学院眼科医院院长范吉平
【对话背景】
2015年两会期间，医疗健康领域的专家聚首北京，提出了很多新的提案，其中网络医疗和商业保险的准入成为热议之焦点。医疗事业关系到广大人民的切身利益和幸福。医院提供安全、高品质的医疗健康服务，是人民群众对医院的基本要求。在不断深化医疗体制改革的新形势下，如何推进公立医院管理体制改革，建立规范的运行机制，切实改善百姓就医环境和看病难问题。医改进行时，中国的中医医院将何去何从?如何重新构建新型的和谐医患关系?如何践行人道主义和救死扶伤的神圣使命?这些已经成为院长们所关注的焦点问题。他们不断地探索着，怀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民族责任心，以及深深的忧患意识，进行着深层次的思考与实践。他们将医院的管理作为一项核心工作，以发展的眼光紧抓医院管理，带领医院不断地调整步伐，紧跟时代的节拍。那么，在医疗改革进程中，这些医院是如何推进医院管理体制改革的进程的?将会给国内中医院的管理带来哪些启示?为此，飞华健康网本期的“非常对话”特别采访到了中国中医科学院副院长、中国中医科学院眼科医院院长范吉平，与我们共同探讨“医疗改革进程中，中国中医院管理和发展的经验启示”。
【对话嘉宾】
范吉平，男，1965年2月出生，汉族，中共党员，研究生学历，博士学位，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任中国中医科学院党委委员、常委、副院长，分管医疗、国际合作工作，兼任中国中医科学院眼科医院院长。
【面对面】
主持人：范院长，您好!据了解，您曾担任过我国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科教司副司长，又是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现任中国中医科学院副院长职务，对于我国中医院的建设有一个宏观的了解，请您为我们简单介绍一下目前我国中医院的生存现状?
范吉平：谈到对我国中医院建设的宏观了解和生存现状的调查，还要说到我最近在做的工作——最近3～4年我受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的委托，对全国三甲中医院院长进行职业化管理培训。与此同时，还与广东省中医院吕玉波老院长计划共同筹建中国医院协会中医院分会，所以对于目前我国中医院的整体生存现状还算了解。
简单来讲，目前我国中医院的建设规模普遍小于西医院，国家支持力度也相对要小一点，不少中医院生存困难。据调查结果显示，我国的中医院除了国家正常投入的硬件设施外，部分医院得到的财政拨款，只占到医院运营所需的百分之二到百分之十不等，因此很多中医院的经济状况不容乐观，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我国中医院的发展。
据了解，目前全国有3400多家中医院，其中达到三甲医院等级的中医院有440多家，而眼科专科中医院则非常稀少，到目前为止，中国中医科学院眼科医院是全国唯一一所中医眼科专科医院。我院有一批以著名眼科专家唐由之为首的老中青组成的中医、中西医结合的眼科专家队伍，在中医、中西医眼科学术方面有较深的造诣。并承担着多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资助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资助的研究课题，多次获国家卫计委、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的奖励。
主持人：中医作为中华五千年文化的代表之一，一直备受百姓关注。但是在西医体系的冲击下，目前我国许多中医院都面临着资金不足，后续乏力的情况，您认为改善这一情况的关键点是什么?是否可以举例说明?
范吉平：中医作为中华五千年文化的代表之一，它不仅是医学也是文化。早在西医传入中国之前，中国人的健康保健完全是依靠中医独立支撑，中华民族依然繁衍昌盛。也曾有学者研究表示我们的种族繁衍如此昌盛，可能与中医有一定的关系，这也证明了中医是可以独立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的，当然过去人的平均寿命也还比较低。
时间回溯到一百多年前，西医随着基督教的传播和发展进入中国，中医却在走下坡路，尤其是在国民党执政时期，中医受到了巨大地冲击，有些人甚至提出了取消中医的想法。但是随着历史的发展，中医再一次证明了它的生存价值和生命力，现在有接近一百八十多个国家和地区都在使用中医针灸治疗，比如说美国。在美国的针灸诊所针灸一次的价格在五十到一百二十美元之间，收费很高但是效果很好，有70%左右的人群了解或接触过中医针灸治疗，中医正在逐渐被世界人民所认可。
眼光放回国内，我们都知道目前国内的中医院普遍存在资金不足，后续乏力的现象，要解决这个问题，我认为要分三步走：首先，应该营造支持中医发展的政策环境。在建国初期，毛主席曾许多次直接关注中医的发展，就连我们中医科学院的大楼都是毛主席亲自决定建设的。习总书记也曾指出：“我很喜欢中医，我也看中医。”可以说国家领导人的重视就是对我国中医发展的最大支持。其次，国家对于中医院的发展应加大财政投入支持，这一点非常重要。有专家曾经统计过，中医院所获得的国家财政支持占西医院的十分之一左右，但是中医院承担的门诊量却达到了全国患者的六分之一，也就是说中医院用较少的投入产生了较大的效益。此外，我们几代领导人都曾提出要创立中国的新医学体系，要兼容并包。中医作为我国传统文化的积淀，将担负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而不是取消中医，那样我们就只能跟着国外在跑，这显然是不可取的。
再者，中医院要发展不能仅依赖国家政策支持，要用疗效说话，为百姓解决更多的病痛，在新医改中发挥更大的作用，通过这些获得自己的生存空间。除此之外，还需要国家在政策上做出调整，平衡中医收支需求。举例来说，现在北京针灸一次的收费还是4元，明显低于市场价格，而一个针灸师要上五年医科大学再加上读研进修等，收入与付出形成了巨大逆差。长此以往，肯定会造成人才流失，没有人愿意从事这一行业，导致行业发展受阻，最终受损失的还是老百姓。
主持人：时值两会，医疗健康领域的专家聚首北京，提出了很多新的提案，其中网络医疗和商业保险的准入成为热议之焦点。请问，您是如何看待这2项议题的?如果这2项议题可以落地实施，中医院应该采取哪些措施适应即将带来的改变?
范吉平：网络医疗和商业保险是大势所趋，不是个人所能阻挡的。面对这种形势，中医确实需要跟着时代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调整。这是一个机遇，也是一个挑战。我们应该更多的看重这个机遇，要适应网络医疗发展的形式，包括改善服务模式为更多的年轻白领提供就医需求。现在随着生活节奏的加速，上网的中青年人群较多。过去，老年人对于中医的接受度比较高，中青年人群的接受度比较差。如何让这些人更多的认知中医，我觉得这是中医药改变适应环境的一个方面。
说到商业保险，我们国家从过去的公费医疗到现在的医疗保险、城镇居民基本医疗保险，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保险等多种医疗保险形式，再到商业保险的加入，这是必然的发展趋势，也是社会进步的表现。众所周知，商业保险关注的是投入产出比。中医的价格相对低廉，也更容易被商业保险采纳。举例说明，骨折用西医手术治疗可能需要2-3万元左右，期间至少需要两次手术，先植入钢板，再取出钉子。而中医可采用小夹板固定，费用在千元以内，就可以恢复的很好，患者还不受罪。当然，这里面还存在很多法律问题，比如说如果患者更倾向于手术治疗，如何保障患者的选择权?所以，商业保险和医疗的对接还需要大量的前期调研和完善。在此期间，我认为中医自身应该更多地研究对单病种的付费和推广问题。现在百姓对于中医疗效的认知度低，中医小夹板就很难推广，中医骨伤科应用越来越少，会陷入一个恶性循环。而实际上，我们中医可能比西医的治疗方法投入更少，效果相同甚至更好。
随着现在网络医疗的广泛应用，网上预约挂号作为其中的一部分，也为百姓就医带来了很多便利，切实解决了看病排队挂号问题。目前我们中国中医科学院下属单位都在推广，现在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三十至四十的预约挂号，有的医院甚至超过了一半，为患者提供了方便。实际上国外大多数患者都是通过网上挂号预约，可以方便患者合理安排自己的时间。除此之外，网络医疗还包括远程医疗。我们计划在三年内辐射上百家地市级眼科，通过远程医疗让专家指导手术，包括免费进修。还有很多患者想针灸，但是没有资源，也可以通过网络平台联系针灸按摩的医生，提供上门服务，这也是未来网络医疗发展的范畴之一。
主持人：两会期间公布的2015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今年将在100个地级以上城市进行公立医院改革试点，不但要减轻农村人口医疗负担，还要减轻城市人口医疗负担，切实为群众解决困难。您认为这其中中医院将有哪些作为?如何更好地抓住机遇，建设我国的中医院可持续发展体系?
范吉平：医改符合医疗卫生事业发展规律，是持续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指导方针，应该说这次医改已经取得了很好的进展：比如今年全部的县级医院都要开始医改;所有的公立医院将在2017年全部都要推开;再比如基本医疗保险的覆盖、基层医疗这方面已经取得了很好的进展，最艰难的公立医院的改革在很多城市已经开始了试点。可以说，今年、明年、后年三年是公立医院改革的攻坚时期。医改有很多要素，但是大家比较关注的应该是药品的价格问题，希望通过医改实现平进平出不再有药品加成的目的。其次就是提高挂号费，包括治疗费的收入、增加财政的拨款、也包括公立医院运营机制的改变——比如成立理事会以及薪酬改革。这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将很快推开，目前北京友谊医院和朝阳医院已经进行了全方位的医改，其他医院也做了部分方面的医改，我觉得医改从总体来说带来了很多好处，尤其是药价下降给老百姓带来了实惠。
中医院肯定也要走这一条路，但中医院保存了中药饮片的加成，这个也是国家政策，因为中药饮片和中医院的关系非常紧密，如果把中药饮片加成取消，会对中医药的发展造成很大的不利影响。但是目前中医院的医改尝试和探索取得的经验还比较少，所以不少中医院还处在观望的过程中。目前我们医院还没有进行医改，大家取得的经验还不是太多。我在培训全国中医院院长的过程中，大家也非常关注这个问题，非常希望中医院能够拿出一些数据给大家提供分析方案。因此加快中医院医改试点，尽快的取得经验全面推开很重要。
医改对于中医院来说，既是挑战又是机遇。挑战是因为传统的“以药养医”模式将被废止，对医院的经济收益可能会带来较大的影响。但是抓住机遇，加强医疗服务、发挥中医药特色、更好地利用现有政策，有些医院可能会崛起。而且医改对医院的发展也是很有帮助的，也会影响整个医院的评价体系。不是看你的收益多少，更多的是看重医疗质量如何，为老百姓提供便利程度如何，主要看老百姓是否满意，这些才是医院的衡量指标，所以我觉得应该抓紧试点，全面推开。
此外，基本药物制度的实行对于医药企业来说也面临改革，肯定要压缩中间环节降低药价，这种改革的最终结果百姓还是受益的。
主持人：您一直致力于推动我国中医院建设的可持续发展，在接管中国中医科学院眼科医院后，针对医院内部的管理问题，提出了很多切实可行的管理方案，得到了患者和医务人员的一致好评，以下请您分享一下在医院管理中所总结出的经验和启示?
范吉平：中国中医研究院眼科医院的建立可以说与国医大师唐由之教授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唐老是我国中医眼科的泰斗级人物，曾成功地为毛泽东主席、柬埔寨前首相宾努亲王、朝鲜金日成主席、印尼前总统瓦希德等国外领导人医治眼疾和保健，均取得很好的疗效，获朝鲜国家一级友谊勋章，享有“民间外交家”的美誉。唐老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建立一家中医眼科专科医院，这一心愿得到了国家支持，才有了现在中国中医科学院眼科医院，也是全国唯一一家中医眼科医院。
在医院的发展过程中确实遇到了很多问题，包括办院方向、管理问题、贪腐问题等，医院的发展一度到了很艰难的程度。大概在三年半前，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党组决定让我兼任眼科医院的院长，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制定了很多改革措施。首先是向别人学习，如沈阳的何氏眼科医院、天津的眼科医院。我们带领中层干部进行参观学习，通过学习转变观念，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我们还通过征文活动，清理思路，统一思想，通过外出学习，内部研讨，很快把医院所面临的问题梳理清楚。在此基础上，我们制订了一系列新的管理措施，如：加强制度管理、加强医院文化建设、提出医院的愿景、医院的核心价值观——要造福民众，成就员工，取得了不错的效果。现在我们医院的愿景是努力成为一所中国第一的中医、中西医结合眼科为主体，相关学科共同发展的三级甲等医院，这样就解决了医院的发展定位问题。医院发展愿景和核心价值观的确定为我们指明了未来的发展方向，包括资源的配置问题。这对于医院的发展有非常重要的价值，对于统一思想、合理配置资源、吸引更多优秀的人才，共同为医院发展服务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所以我觉得医院的制度建设、文化建设、改革创新、改善服务、扩大服务范围，甚至增加知名度都为医院的发展奠定了很好的基础。所以这三年半以来，我们医院的业务收入量提高了3.3倍，职工收入提高了2.88倍，而且2014年还获得了中央国家机关文明单位标兵的荣誉称号。此外，针对合同制员工，我们还制订了评优转正制度，2012年以来有15位员工通过这一制度得以评优，部分符合条件的还得以转编制，惠及的事少数人，但是让所有的合同制员工看到了希望，所以我院的员工流失率很低，充分体现了单位的凝聚力，得到了上级单位的肯定和表扬。我们的这种做法已经在科学院的下属医院进行推广。通过这几年的尝试说明医院可以通过管理改革在短时间内得到迅速发展。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创立全国文明单位，让管理更轻松，大家都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发展员工的自我管理，对员工尊重、信任和沟通，对医院的长期发展有很好的影响。
现在很多人都质疑为什么院长管不好医院?现实是我国的很多医院院长是学而优则仕，他本身是很出色的专家，但是却没有管理经验，甚至没读过一本管理方面的书籍，对于如何调动人的积极性和树立医院的目标、建设医院文化、如何通过制度改善医院发展，心里没有底。这也是我们在做中医院院长职业化管理培训所要解决的问题。
其实很多发达国家的医院院长并不是医生，而是从事管理、经济管理的专业人士。尽管我是医生，但是我现在更多的是做好管理。在接手眼科医院这三年半的时间里，我读了差不多四十本关于管理的书籍。现在我不但要读，还要给大家分享管理经验，将所学的知识系统化，这对于其他中医院院长来说有非常大的价值。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培训班上很多院长对于我们医院的发展案例都非常感兴趣。为了搭建更多的院长交流平台，我们又做了一个院长论坛。通过学习与广泛的交流，这样哪怕你不懂不会，也可以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在我们的培训中，不仅有老师的讲解，还要组织院长们实地考察，促进学员之间的交流，这一做法得到了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的高度认可，并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现在我们基本上每年5月份左右会举办一次中医医院职业化管理高级研修班，一般在80人左右，都是三甲中医院的院长。明年预计申请财政支持，规模可能会增加到300-400人左右。实际上培训现在远远不能满足需求，我们给每个省两个指标，但是报上来的往往有十多个人，这还不包括二级医院和民营医院，大家的态度都很积极。
关于院长职业化培训在整个卫计委系统也提出了许多年，现在中医院院长培训走在了前列。现在我们是政府支持在系统化的进行培训，但是同时也希望卫计委能加大支持的力度。因为在医院管理方面的投入是最值得的，它可以产生放大效益。培养一个专家只是一个点，但是培养一个院长则是一个面。因此下一步，我们还将组建一个中国中医院院长协会，通过多种途径去加强院长之间的沟通和交流。
主持人：人才储备是学科发展的星星之火，人才的多少和质量的好坏直接关系到一个学科的发展前景。您曾担任过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博导的职务，为中医发展培养了大量的人才，请问，目前我国中医药人才培养的情况，以及如何将优秀的人才融合到医院管理中来?如何留住人才?
范吉平：中医人才培养现在主要通过两种途径：一是院校教育;一是师承教育。在这方面，中医执业资格考试还开放了师承教育和有一技之长的人的报考资格，这是西医所没有的。一个学徒在跟师三年以后，完成了多少病例，通过认可就可以参加考试。或者确实有一技之长的人，过去曾治过很多患者，现在还有很多患者找他看病，这样的人也可以参加考试，这就是中医的特色。
中医人才的培养，确实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除了院校教育外，师承教育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途径。过去，中医没有院校教育，中医的学习要从小跟在师傅身边背诵方剂、穴位和经络，通过师傅的言传身教和大量的实践和经验积累才能成才。现在出现了院校教育，优点是比较系统和规范，缺点是特异性和差异性要差一点。有时候这个学科是靠悟性，对经验的依赖性也比较强。所以多种模式来共同培养人才是很重要的。而中医的管理人才很多是专业技术人员，虽然很多院校也开设了中医管理专业，但是大多数人进到医院以后都是从基层做起，能够走到高层管理岗位的人并不多。但是，我认为以后专业的管理人才走上管理岗位是一个很重要的趋势和途径，很多外国的院长就是学工商管理的，目前我们只是在经历不同的发展阶段。当然这并不是说中国必须走外国人的路，我们还有不同的发展可能。
中医院要想留住人才，这与医院的文化建设、政策措施以及学科发展水平，以及行业地位有很大的关系。但是作为领导来说，创造这种留才、聚才的环境是他的职责。在这方面我想各个医院都有不同的做法，但是有一个共性就是像国家领导人说的那样，要“事业留人、待遇留人、感情留人”，我觉得这是吸引人才、留住人才的最重要的方法。现在我们做的不太够的地方是感情留人，让人才产生归属感。当然也有些人更看重的是事业发展的平台，要与自己的职业方向和人生规划设计相吻合，这一点也很重要。
对于我们眼科医院来说，在培养人才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比如，我们连续四年支持医生到国外学习。只要你具备一定的条件，我们就支持你去，当然外语要考过。我们提供一万元左右的往返机票，以及每个月1万元的生活费，去三个月、半年、一年都可以，非常的灵活。这几年我们派出了11名医生去学习，以后我们还要长期这样做。而且我们要求各个科室一定要派人去学习，这也是为了他们自身事业的发展。除此之外，我们还解决了手术学习的难题。以前很多老师不愿意担任手术教学的任务，不仅费事而且风险太大。在业务量没有达到自己应付不了的情况下，老师也会觉得教了徒弟饿死师傅。针对这种责权义务不明确、师徒关系不明确的情况，我们提出了一个手术师承的办法。首先将一些优秀的临床医生冠以中青年名医的称号，让他们筛选徒弟，每年带一至两名的徒弟，每个月给老师一千元的带教费，并签署师承协议，保证学生一年做多少台手术。每个徒弟出师后的两到三年内，将提成与老师挂钩。这一方法出台后再配合其他的培训措施，培养了七、八名学生，效果非常好，解决了大多数医院解决不了的问题。为什么会出台这一办法，是因为两件事。一个是我们派去美国学习的学生回国后不久就离职了，转到民营医院。因为我们单位离职率很低，她本身还是编制内的员工，为什么会选择离职?我们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后来发现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手术学习的机会，眼科医生如果在四十岁之内没有搭建起手术技能的话，以后就很难学到了。其次就是我院参加卫生的健康快车活动，本身只有两个名额，却有十几个人报名，追根究底是为了更多的手术机会，因为与其关心眼下的待遇，大家更看重的是提升自己的技能。优秀的人才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我们要做的不仅是培养自己的人才，也要吸引外来人才。在这方面，我们的态度是开放式的，只要这个人才是我们需要的，他本身也认为我们的平台适合他，那么一切条件都可以谈，包括年薪，包括离职所需要的一切费用等等。
除此之外，医院还要善于利用社会人才。这一点我们医院做得最有特色，我们搞了两个一：一个是国际眼科会诊中心，一个是京西国医馆。国际眼科会诊中心集合了同仁医院、协和医院、武警总医院、301医院、中日友好医院、以及东方医院的知名专家在这里会诊。这对于提高眼科知名度，解决一些复杂问题，带教培养年轻医生有很大的好处，最重要的是可以为患者提供一站式服务。下一步，我们会通过会诊中心作为基本的技术支撑，通过远程会诊来支持全国上百家地市级中医院的眼科，这也是国家医疗中心应该承担的任务。
医院应该重视社会使命，不能只满足自身的需求。现在很多医院比较封闭，一说到医生的多点执业，就怕自己的资源被他人利用，没有全局观，要知道资源是共享的，你也可以反过来利用别人的资源。我不反对我们医院的医生出去多点执业，但是客观的说没有几个人出去做，因为大家觉得这里的环境很好，工作舒畅，相反还吸引到了很多单位的专家到我们这里来会诊，受到大家的肯定和赞扬。
主持人：中国中医科学院眼科医院是我国中医眼科专科医院的翘楚，请您为我们分享一下医院如何保持技术与业务的领先优势?以及如何利用这种优势更好地为百姓服务?
范吉平：我们医院在建院之初，唐老就提出了“中医要领先，西医不落后”的理念。要求我们在现代技术方面不落后于西医院，在中医方面又有自己的优势和特色，可以更多地吸引患者。现在在中医方面我们有全国知名的唐由之、庄曾渊、高健生、李庆生等老一辈医学泰斗，也有一些年轻的教授，如：巢国俊教授、秦虹教授、冯俊教授、谢立科教授、接传红教授、尹连荣教授等，包括我们的副院长亢泽峰教授，形成了一个由老中青三代人组成的梯队。在西医方面，我们有秦虹主任，目前完成白内障手术十万余例，她和其他医院调来的医生一起构成了我们的西医诊疗队伍。
中西结合的诊疗特色，使得我们的业务水平基本能做到“中医领先，西医不落后”的标准。有的患者通过我们采取的中西医结合疗法保住了眼球，这对于患者来说非常重要，可以说关系到其一生的幸福。我们想把这种技术向全国覆盖，带动整个行业的中医学术发展。因为眼科有他自己的特点，对技术的依赖相对较高，这样可以确保患者得到最佳治疗。这与我院的核心价值观有很大的关系，我们的核心价值观就是“造福民众，成就员工”，为此，我们通过中央单位国际眼科会诊中心向全国辐射培养更多的人才，包括建立协作关系，为更多的眼病患者解决问题。这也是我们的职责和使命所在，我们还提出了包括进学校、进社区、进乡镇、进企业、进机关、进家庭“六进”。目前，我们与史家小学、朝阳实验学校、北京景山学校远洋分校都建立了紧密的合作，定期派专家到学校做一些讲座和近视眼的筛查。此外，我们在口腔科、妇科、骨科方面做得也越来越有起色，这也与我们的发展定位相吻合。
中国中医科学院眼科医院是一家研究型的医院，它的定位本来就比较高。所以不应该按照别人的路去走，要更多地发挥引领和示范的作用。在这方面，我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简单来讲，每年院内都要拿出300-500万元左右做科研项目的支持工作，这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小的专科医院来说，额度是很大的。但是成果是显著的，在科研成果的专利申请和新药转让方面，现在有四种新药在开发，这是把老中医的经验转化成了实实在在的产品和成果让百姓受益，医院还通过了国家GCP认证，新药开发的成果值得期待。
在培训的过程中，很多院长问我管理是什么，我认为管理就是生产力。而实际上我国院长的管理能力的培养急需提高，客观的讲，我们的管理理念比国外至少要落后五到十年，政府机关、事业单位和大专院校要更加落后一点，观念急需更新。所以我们下一步还要开展中医科学院全部中级干部的培训，对于整体提高科研院所的管理水平会很有帮助。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一种理念是“不光自己好，还要大家都好，大家好我们才会更好”，现在很多院长都认识不到这个层次，认为把自己的事干好就行，这是不对的。
(版权声明：本文系飞华健康网独家专访，如有转载请注明出处，否则本网将追究其法律责任。)
